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吴熊和教授追思会综述

20121125上午,当代著名词学家、《文学遗产》编委、中国古典文学研究家吴熊和教授追思会在浙江大学西溪校区邵科馆二楼学术报告厅举行。追思会由浙江大学中文系、浙江大学中国古代文学与文化研究所主办,来自境内外各著名高校和科研机构的专家学者及吴熊和教授的生前好友、学生弟子,共130余人参加了追思会。追思会由浙江大学中文系楼含松教授主持。

吴熊和教授作为当代最杰出的词学名家之一,在古典文学研究尤其是词学研究领域作出了卓越的贡献;同时,他作为原杭州大学及新浙江大学人文社会学科的标志性人物之一,在学科建设与发展、人才培养方面所作的贡献同样意义深远;而其温清澹泊、献身学术的人格更具有充沛的感召力量。追思缅怀吴熊和教授的学术成就、高尚师德和人格魅力,最重要的是继承其博雅弘通、镕今铸古的学术精神,传承并光大浙江大学延续了七十余年的词学研究学脉,保持浙江大学作为中国当代词学重镇的地位,这将是对吴熊和教授最好的纪念与回报。

追思会收到了北京大学、中山大学、厦门大学、华东师范大学、中国社会科学院以及著名学者傅璇琮、林玫仪、刘扬忠等共60余份唁电、唁函、挽联、挽诗。北京大学中文系在唁电中说:“惊悉吴熊和教授仙逝,不胜痛悼!先生是享誉海内外的古代文学研究专家,在词学研究等领域造诣精深,成就卓著,为当代词学的发展做出了重大贡献。他终身积学传薪,教书育人,培养了一大批古代文学研究的优秀人才。他继承前辈学人的优秀品德,睿智通达,博雅谦和,堪为后辈楷模。哲人其萎,风范长存,他的高尚人格和优良学风,将永远为学界同仁所怀念。谨此对吴熊和先生的逝世表示最深切的悼念,并请转达对先生家人的诚挚问候。”

出席追思会并发言的专家有北京大学钱志熙、廖可斌,复旦大学陈尚君、骆玉明,华东师范大学齐森华、谭帆、朱惠国,武汉大学王兆鹏,台湾“中央研究院”林玫仪等著名学者,进行发言的还有浙江大学中文系陆坚、徐岱、楼含松、吴秀明、汪维辉、孙敏强等教授,以及先生的弟子沈松勤、胡可先、陶然。浙江大学副校长罗卫东教授、浙江大学原党委副书记庞学铨教授、郑造桓教授出席了会议并发言。追思会在人格精神、词学成就、学术交流和薪火传承诸方面彰显了吴熊和教授的学者风范:平淡、大气、纯正、通达。

 

一、人格精神

吴熊和教授平生淡泊名利,安于清素。治学精深严谨,心性宽厚从容。沉潜著述,存真文人之本色;化育良才,为士君子之仪型。弘扬和传承吴熊和教授的学术精神,是追思会的首要内容。

浙江大学中文系教授陆坚与吴熊和教授同事了五十余年,他的发言很好地概括了吴熊和教授是如何做人做事做学问的,让我们从不同的角度接触到这位词学大家的人生。从一件件往事一个个细节中,感受到先生平静为人、淡定遇事的人生气度,感受到他治学的严谨与刻苦,感受到他为人的谦逊与礼让。他说:“吴熊和教授这一辈子,我没有看到他发过脾气,没有听到他背后说人坏话;好事来了,他没有去争名夺利,坏事来了,他没有惊慌失措。夏承焘先生说论词要重词品,论人要论人品,词品生于人品,人品先于词品。吴熊和教授可谓是这句话的践行者。吴熊和教授虽然离世了,但他的道德学术,依然如源头活水流淌于天上人间。陆坚教授还说:“他杰出的学术成就与他的人品也有关系,先生的苦学不倦是一般人难以做到的,1962年,我和吴先生都住在杭州大学校内的第二宿舍,他住在103,我住在108,那年的夏天特别炎热,他一手拿着蒲扇,一手拿着书,还用一只脚轻轻的摇动他女儿的摇篮,房间里面没有空调,没有电扇,两个月的暑假我没有见他休息过一天,这个形象在今天似乎难以想象,但是实实在在存在的,难以做到的。

吴秀明教授作为浙江大学中文系主任,从中文系发展和个人感怀两个方面讲述了吴熊和教授的人格影响力。他说,他是一位继夏承焘先生之后学业精湛、造诣深厚,在古代文学研究领域尤其是在词学研究领域方面作出杰出贡献、饮誉海内外的词学大家;是一位谦逊优雅、心性宽厚、有品位、有境界、很有气质和涵养的纯正的仁人君子;是一位将历史与现实、自由与责任、才情与学问、天地人融合于一,并不露痕迹地转化为为人为文乃至每个小小细节的既现代又传统的人文学者;是一位运筹帷幄、善于整合学科力量,思路开阔而又兼容并包,并对中文系产生整体性影响的杰出的学术带头人和学术领袖。他的逝世,中文系从此失去了一位重量级人物、一位一代名师大家、一位引领学术的标杆性的人物,这是浙大中文系的重大损失,也是教育界、学术界的重大损失。

罗卫东教授则从学者的社会关怀等方面,讲述了先生的气度。他说,我与先生不在一个专业领域,但对先生的道德文章仰慕已久。先生给人最深刻的印象是他的责任感,这在现在的知识分子中是十分少见的。先生对个人社会、学问政治、他与学生的关系上处理的相当合宜。他是非常有造诣的学者,但并不是两耳不闻窗外事,恰好相反,他对国家的整体发展,对政治的改革,对民族的繁荣兴盛都有着深切的关心。他经常和晚辈交流看法,让我们获益良多。他为人平和,令人如沐春风。他的《唐宋词通论》曾获全国首届优秀古籍图书一等奖,但先生对荣誉是非常淡然的。庞学铨教授也回忆了当年在老杭大读书期间,那时还很年轻的先生在讲授宋词时随口吟诵、信手拈来的风度令人印象深刻。后来留校工作,先生担任杭州大学人文学院院长,与先生有了更多的接触机会。我在先生身上看到了他作为一个大学教授的深厚功底,作为一个学者的博大胸怀,这是值得后学晚辈学习的。

来自吴熊和教授母校的华东师范大学谭帆教授说,去年华东师大建校六十年,我们也梳理了中文系这几年毕业生中的几个群体,包括学者、教育家、出版家群体,我想在学者、教育家这个群体中,先生是毕业生中最优秀的,因此前两年我们就把这些先生的照片挂在中文系的陈列室里,他们的事迹也陈列出来了,而先生在教育家、学者这个群体里是挂在第一位的,这第一位不仅仅是先生的年辈,更重要的是他的成就。先生是非常值得我们尊敬、崇敬的一位学者,每次我们在里面上课,开会,看到先生这张照片真是如沐春风啊,他的儒雅、温润、亲切都给我们留下了非常深刻的印象,所以我作为中文系的一员,先生真给我们带来太多的荣耀。

吴熊和教授的弟子沈松勤在发言中概括了先生的道德文章主要是两个方面:第一,先生在人生当中体现出超然旷达的境界令人感佩不已。先生是从19995月查出骨髓多发性肿瘤,不到五年又发现肾脏有癌症,又有肠癌等等,坚持了十三年,在我们看来这是一个生命的奇迹,也是人生的境界。第二,先生在对我们学生的指导和要求方面让我难以忘怀,先生常讲“学要有宗主,但切忌有门户,门户之见就是学术上的固步自封,做学术就要有海一样的胸怀”,“学术是孤寂的,要耐得住寂寞,不要因为挫折和冷落影响你的学术研究。”2009年开始,我转到了杭州师范大学,他对我说,你现在行政忙了,不要再因为写文章而写文章,为写书而写书,要考虑些真正有内涵的学术题目,能够写的就写,不要追求数量和形式。

各位专家学者都从不同的层面就自己的切身体会表达了对于吴熊和教授的敬意。陈尚君教授说,我深切地感觉到吴熊和教授是他这一辈学者中非常杰出的代表,我在他身上感受到了纯儒的迹象。先生对我们后辈非常亲切温和,我们取得的一点点的成绩他都会由衷地表达他的喜悦,对我们有很好的关照与提携。骆玉明教授说,先生是个非常有气度、非常善良、对人非常好的人。但先生身体状况不好,遭受的磨难非常多。我不知道天意是如何的,也许这种磨难成就了先生的高迈。他不是一个在学术界活动非常热闹的人,也不是一个喜欢张起旗帜呼唤的人,他的平淡中有种深厚和宏大。如果我能够算先生的学生,那是令我感到非常高兴的。廖可斌教授说,对先生的学问、人品、能力、风范,我充满着崇敬之情。先生的学问,能把研究和创作结合起来,把文学和思想史特别是历史结合起来,把文献的整理和理论的开拓结合起来,具有多方面的修养。另外,先生还把做学问和做人结合起来,他崇拜苏东坡、辛弃疾,而他心中始终存在着中国古代优秀士大夫的身影,身体力行。他把自己的学问和对社会力所能及的贡献结合起来,他视野开阔,关心社会,关心整个人类的命运。徐岱教授说,吴熊和先生在我心目中是一个非常好的老师,老师的上课艺术是值得我们其他老师学习的,听他的课是一种享受。人文学科跟社会学科不一样,它要穿透人的心灵,人文学科就是要教书育人,要培育更多的好人、善人也就是孔子所言的君子。吴熊和老师是这方面的榜样。

 

二、词学成就

半个多世纪以来,吴熊和教授一直从事中国古代文学特别是词学的教学与研究。他是“一代词宗”夏承焘先生的学术传人,在唐宋词学、词学文献学、明清之际词派研究、域外词学研究等方面取得了卓越的成就。吴熊和教授在学术上以专寓博,卓然自立,构建了独具特色的词学研究体系,奠定了在当代词学史上的崇高地位。

来自台湾“中央研究院”的林玫仪研究员对于吴熊和的学术成就作出了高度评价:先生才华洋溢,又刻苦力学,再加上他得到很多名师的指导,所以在学界成就斐然,尤其在词学方面,他的《唐宋词通论》、《吴熊和词学论集》、《唐宋词汇评·两宋卷》、《词学大辞典》等向来都是我们学词人的经典。我特别要表彰的是他在清词方面的贡献。他所提出来的清初词派主要是出于环太湖地区和江南运河两岸相连州县的观察真是发前人所未发。他到文哲所访学,一口气提出三篇文章,就是《梅里词辑》跟浙西词派的形成过程,《柳州词选》跟柳州词派,《西泠词选》跟西泠词派,这三篇文章,我个人认为是研究清初词派的先河,为当时还混沌一片的清初词派甚至整个词坛的研究指出一条明路。

陈尚君教授在来参加追思会的时候,特地带上了《唐宋词通论》重新阅读。他说,我已经很多年没有做词学方面的研究了,但是在二十年前我很认真地读过了这部著作,从中非常深切地感受到什么叫做大家气象;我昨晚重新温习了这部著作,处处感受到这样一种大家气象。先生的学问上承夏承焘先生,他的著作对词的写作、词所涉及到的起源、词乐、词集等多方面进行了全面的论述,在具体材料的挖掘和问题的解释方面,他所追求的是一种最平和、最妥帖、最深入浅出的解释,对复杂的问题作最明白的表达。先生是做词学研究的,他对于唐宋时期的历史文化风俗制度等各个方面,对于基本文献的挖掘方面,对于前代学者著作吸取的方面,显示出非常深厚的功底。明清时期的词集中由于后人的牵强而出现的各种误区,在先生的著作中洗涤殆尽。这些方面都体现了先生著作所达到的学术高度,我也相信吴先生的一系列著作都是中国当代学说最宝贵的财富。浙大中文系介绍准备编纂先生的纪念集,我也希望今后有可能能把吴先生的所有著作结集出版,提供我们后学一个学习借鉴的机会。

王兆鹏教授说,作为词学界的一员,我在这个场合要对吴熊和教授表达无限的敬仰之意,刚才君教授说先生带来一种气象,我想先生的学问和影响,标志着一个高度,特别是他的《唐宋词通论》,在分析问题方面,达到了当时所能达到的高度和精度,在材料挖掘方面,是达到了前所未有的广度和深度。在八十年代,很多文献还没有广为人知的情况下,先生搜罗了大量的第一手的文献,尤其是理论批评层面的资料大大超越了前人,真是令人钦佩。他那种言不轻发、言不苟发的治学态度,特别值得我敬仰。我昨天在火车上再次阅读了《吴熊和唐宋词学论集》,其中每一个细小的问题都可以看出背后所下的文献功夫。我们现在做学问多半都利用检索,是查文献,而先生是披沙淘金淘出来的,那种风范在我们这一辈人中已经很少见到了,在未来的学者当中就更难见到了。我们现在做学问,特别是学校的官方,总是强调要做标志性的成果,而这种标志性往往讲数量,现在没有一千万,八百万字的成果就不叫标志,而先生这样一本三十多万字的书才是真正的标志,是我们学术界人心目中的标志,不是任何其他数量所能替代的。

朱惠国教授说,我们这一辈人实际上是读着先生的书成长起来的,他对我的影响是多方面的,有两点给我的感触非常深:第一点是先生用的是一种比较传统的研究方法,在传统的基础上再创新。先生的《唐宋词通论》,充分考虑了词的文体特点,从词乐,词调,词派,词集等方面进行全方位的研究,而不仅仅是词人、词史两个方面。《唐宋词通论》作为词学界标志性的、里程碑式的著作,它的流传非常广,被许多高校选为教材,全国自学考试唐宋词研究唯一指定教材,先生的词学观也深入人心。第二点对我影响比较大的是先生不仅有深厚的词学功底,另外还有很强烈的问题意识和学术眼光,他把学术性和思想性统一得非常好。刚才中研院的先生提到他对清词的贡献,他提出了环太湖领域的概念,是非常重要的概念。先生结合了明清之际尤其是清代的大量材料,他创造性的提出了这个概念,这对清词的地域性特点揭示得非常清楚,在一定程度上引领了清词研究的方向。他的博士生所做的像《柳州词派研究》、《西泠词派研究》等论文,都体现了先生的学术思想。有的学者是以系统研究见长,有的学者以问题意识见长,而像先生结合得那么好是很少见的。先生已经离开我们了,但他留下的学识和学术精神是一笔宝贵的精神财富,是后辈学者永远受益的结晶。

吴熊和教授的弟子胡可先教授说,先生博学多识,以专驭博,视野宏阔高远,学术宏博精深,在词学领域,纵则将唐宋元明清都纳入他研究的视野,每个朝代都有研究成果;横则在词源、词体、词人、词集、词派、词乐、词调、词谱都有精深的研究;从地域看,他对国内的词学和境外的词学研究都很深,如高丽词学的研究,很有开拓性。先生最有代表性的著作是《唐宋词通论》,该书的出版使20世纪40年代至80年代词学宏观研究的萧条局面得到很大的改观。它不尚空论而务实学,对词学史上许多重大问题作了非常精辟的阐释,无论在理论、方法和具体考证上都对词学研究具有重大突破和创新。从这里就更可以看出其承前启后、建立新词学基本体系的重要性。同时,该书评论精当,下语果断,表述谨慎,文采斐然。对词学上不少争议的问题,取舍有度,对问题的关键点认识清楚,显示了通达的学术眼光。三十余年来,先生对这部著作修订了多次,不仅在国内的浙江古籍出版社、商务印书馆、上海古籍出版社出版了不同的修改本,还在台湾、韩国等境外国外出版了不同文字的版本。

 

三、学术交流

参加追思会的专家学者,与吴熊和教授或有友朋之情,或有师生之义,或有同事之谊,多以与先生的学术交往而获益良多,故学术上的交流成为追思会的重要主题。

作为吴熊和教授的同辈学者齐森华教授,讲述了先生与母校华东师范大学老先生们的深厚情谊。他说,前些天去看望了徐中玉先生、钱谷融先生、马兴荣先生,我将老师不幸去世的消息告诉三位先生,他们都表示非常沉痛。吴熊和先生不但是词学大家,而且还培养了许多杰出人才,是一代名师,而且我从三位先生的交代中我也感觉到他还是尊师重教的楷模。谈起吴熊和先生,几位老师都非常的动情,对先生非常称赞。先生提到,只要是他们向吴先生提出任何需要,先生都会热心参与。先生也有很多自己的研究计划,也有自己的学术追求,只要老师想要搞什么项目,邀请先生的时候,他都非常热心的参与。八十年代徐中玉先生为浙江教育出版社主编《古文鉴赏大辞典》,当时徐先生希望吴熊和先生协助,吴熊和先生放下手头工作,非常尽职尽责地参加了这项工作,花了好几年时间,先生到现在为止,还非常感动。后来施蛰存先生主编《词学》,请先生担任编委和顾问,先生也非常关心这个刊物。马兴荣先生主编《中国词学大辞典》,先生又积极参与,也花去他很多精力。先生的学术地位、学术成就都是很高的,先生甘当配角,尽心尽力。钱谷融先生谈到,九十年代以后他们两位先生经常到杭州来参加会议,先生年龄也不小了,而且也是名家,先生总是主动到宾馆看望,非常关心老师。2003年,华东师范大学为施蛰存先生举行百年华诞,徐中玉先生九十华诞的庆典活动,那时候吴先生生病已经蛮久了,他抱病从杭州赶到上海参加活动。

林玫仪研究员深情地回忆了她与吴熊和教授的相识与交往:19934月,文哲所召开了第一届词学国际研讨会,我当时就邀请了包括吴先生在内的十位大陆学者。开会期间,我就和吴先生还有饶宗颐先生、严迪昌先生谈起清词发展的前途。先生还在开会之前就找到了一本久已湮没的郑文焯手批《梦窗词》,并就此写了论文来参加词学会议。后来他又把这本书借给我们影印出版,以公诸学界使用。郑文焯的作品亡佚很多,先生的这篇文章跟吴先生提供出版的这本书,对于整个郑文焯词学的研究乃至于对南宋词学的研究,贡献是非常大的。先生是至情至性的人,他十几年来饱受病痛的折磨,一生与三种病魔做抗争,可是他都用非常豁达的态度处之泰然。甚至于后来他还生了一个叫做格林巴利的怪病,全身无力,疼痛万分。他有一次跟我讲,疼起来时真是生不如死,可是他都用坚韧卓绝的意志力坚持了下来。他的意志,他的精神,都对我影响很大。

骆玉明教授谈到与先生的学术交往时深情地说,二十多年前,我们在西湖边上,徐中玉先生、钱谷融先生、齐森华先生、吴熊和先生一起编一套书。我从那个时候开始和齐森华先生、先生开始熟悉起来,先生是一个让你觉得你不能跟他随便说话但又总是想靠上前去与他说点什么的人。要想给先生一点评价的话,我心里的词是大气,平淡,而这种大气正是蕴含在平淡中的。他说话很简单,但是包含的却很多。我好读杂书不能专学,自认为是很散漫的,先生能赏识我,让我感到非常的荣幸。

 

四、薪火传承

吴熊和教授师德高尚,一生无私奉献于教育事业,培育了许多优秀人才。从原杭州大学到新浙江大学,中文学科尤其是古代文学专业的学术传承具有自己独特的优势,这与吴熊和教授承先启后的关键作用是密切相关的。

关于学术传承,吴秀明教授说,浙大中文系不同于国内诸多名牌大学中文系,第一代学者早逝较多,有的分流到古籍研究所。在我们这里,没有华东师大中文系这样高寿的“三老”(施蛰存、徐中玉、钱谷融;施蛰存前几年仙逝),我们这一代人更多受教于相对较年轻的第二代学者。也就是说,我们这里更多是“上下代”之间的传承,而不是“隔代”之间的传承。这也就决定了在中文系的学术链或曰学术传承上,先生这一代将承担更多的承上启下的历史作用,他与我们第三、四代具有更多的精神血脉的内在关联。先生1955年从华东师大毕业后来到了杭大前身的浙江师院中文系,投于“一代词宗”夏承焘门下,他在风华正茂时正遭遇文革;但坎坷与磨难,也历炼和造就了他。加上大师级名师的指导,厚积薄发,很快脱颖而出,成为古代文学研究尤其是词学研究引领风骚的新一代的学术翘楚。他的经历在第二代学者中是很具代表性的。如今,先生这一代学者基本已退休,连我们这些“50后”也很快将“淡出江湖”,但可以告慰先生以及我们师辈的是,正是有他们在继承老辈基础上的守正创新,锐意拓展,浙大中文系百年文脉才生生不息得以传承。就词学研究来说,在浙大,在杭高校,有一批“吴门弟子”在先生构建的由外而内、带有词学本体论特征的“吴氏词学”体系的基础上,从各个方面、方向与角度对之进行卓有成效的探索,取得了一批丰硕的成果,这里仍是中国词学研究不可移易的“重镇”。我们进行追思会不仅是对先生的缅怀,同时更重要的是对他精神思想学术传统的继承,推进学科建设,把中文系和词学研究做的更好,我想这是对先生最好的追思,当然也是更具深度和难度的一种追思。从这个意义上讲,今天的追思会也是我们对自己的一种自我励志,这就是继承先生的学术精神、传承并光大具有百年历史的中文系和具有七十多年词学研究的血脉,我想这是对先生最好的追思。

钱志熙教授谈到自己师从吴熊和教授时的切身体会说,先生是我所见过的前辈学者里很少见的具有很高格调的一位学者。他的教诲跟别的老师不太一样,他讲的很少,不是具体的细节的东西,而是一种要言不烦的指点,更多地需要自己琢磨思考,是很特殊的启迪方式。先生谈学术的话朴素却深刻,他谈到研究一个问题就要把所有的资料收集齐全,就要研究彻底,后人再研究这个问题就要从你这里开始。先生多次讲到,做学问要耐得住寂寞,耐得住冷落。这句话对我影响深刻,而先生本身也践行着这句话。今天的学界,我想也很需要这样一种态度和精神。先生特别崇拜苏轼,虽然他没有写很多研究苏轼的文章,但是他对苏轼是极熟的。在文革期间,他每年都会看一遍苏轼的诗集。苏轼是他精神人格上的榜样。追思会上,教授还展示了三首哀挽先生的诗作:“笑谈珠玉满经筵,回首春风三十年。今日江南感摇落,西湖秋树淡于烟”,“琼林玉树出风尘,合是兰亭会上人,晚向芭蕉观云法,维磨示病十年身”,“浙东学术浙西词,两派渊源荟萃斯,通论一编惊创举,洛阳纸贵忆当时”。

作为吴熊和教授的弟子,沈松勤教授述说了一段深情的回忆:20069月我在先生家进行了三个半小时的长谈,先生谈到杭州大学中文系的学风,谈到夏老和对学生的要求,特别强调在学术研究上要开辟新路。先生的《唐宋词通论》,就在前人的基础之上将词学作为一门学科,赋予了词学新的学术内涵。对于学术创新,先生有自己的看法,他说我们不能跟着前人走,一定要有自己的创新之处,一定要找好自己的领域。要做前人没有做过的,是你自己的开垦的,这块土地肯定不成熟,但是是你自己的,是你自己的学术地位。我们这些同门一定要不辜负他的期望,尽力去做,以新的学习心得和成果告慰先生的在天之灵。

胡可先博士对进校后吴先生第一次上课记忆尤深:先生暑假读了两个月的书,有些心得要给大家讲讲,遂把三届博士召到一起,讲了一个半小时,几乎是每句话都有振聋发聩之效。其中所讲的两个方面成为我以后从事学术研究所时常关注的问题。一是学术与思想的关系。他说,从事学术研究而缺乏思想,终究境界不高;仅有思想而缺乏学术根底,易于游谈无根,危害更大。其二是有关浙江学术的论述。他以为浙人古往今来都重思想,思想又颇多异端特质,具有超前的意识。代表人物如宋代的叶适、陈亮,明代的王阳明,清代的黄宗羲、朱彝尊、全祖望,直至近代的龚自珍、章太炎、王国维、马一浮等。先生秉承夏承焘先生的方法与气度,并不以自己的专长与爱好来规范学生,而是因材施教,根据学生的才性与知识结构加以引导,使其发挥各自的专长。他所重视的是学者素质的培养、学术规范的传承、专业功底的训练、学术思想的建立以及学术境界的提升诸方面。他经常强调的是有思想的学术与有学术的思想,反对细微末节的繁琐考证与游谈无根的浮夸理论,使学生能从高处起步,并在各自从事的学术领域作出自己的贡献。

林玫仪研究员说,先生学识渊博、为人诚笃、襟怀洒落,桃李春风,栽培了很多门生,他身传言教、潜移默化,他的弟子们个个表现杰出。虽然先生离我们而去我们很难过,可是我们也看到薪火相传,知道他在学界的这些重大贡献都会被发扬光大。就我个人来讲,先生是前辈,他以他前辈的身份同意跟我合作研究,给我很难得的学习机会。他为人的风范和他做学问的态度,也让我得到很大的启发,在我心目里他永远是我最敬重的和缅怀不已的前辈。

于吴熊和教授学术特别是词学的薪火相传,廖可斌教授说,先生研究古代文学特别是词学,是无愧于整个国家的民族传统的。他培育了一大批优秀的人才,让学术薪火相传。他的学生,君清、沈松勤、李剑亮、胡可先、陶然等都继承了他的学术传统,他无愧于教育和学校。先生的风范感染了很多人,他的学生成千上万,当他们遇到困惑的时候,先生是一个灯塔,可以帮他们做出选择。他的思想口耳相传,能影响到社会上更多的人。

孙敏强教授说,作为“一代词宗”夏承焘先生的卓越传人,先生承先启后,继往开来,桃李满天下,享誉海内外。痛失这样一位德高望重的前辈长者,是我校中国古代文学学科的一个重大损失。吴熊和先生高尚的道德风范,卓越的词学成就和崇高的学术地位,有目共睹,众口皆碑。教授深情地回忆起当年在杭读书那段师生相得的岁月,回忆起先生上课的风范,用情之处令人动容。最后孙教授一副挽联寄托哀思:“文明以健综赅唐宋慧眼词心学林著誉,风穆而清泽化芝兰春华秋实后世流芳。”

主办单位委托吴熊和教授弟子陶然筹备编纂吴熊和教授纪念文集,也是使得先生的学术精神薪火相传的一个重要方面。陶然认真撰写了发言稿,对纪念文集的编纂提出了四个方面的构想:一是这次追思会各位代表的发言;二是各个单位和个人的唁电、唁函、挽联、挽诗;三是先生的诗词以及尚未发表的手稿;四是约请专家学者撰写有关词学研究的文章。并拟在基础上筹备编筹《吴熊和全集》,希望得到学界同仁的支持。

会议最后由浙江大学中文系汪维辉教授致答谢词,教授再次肯定了吴熊和教授在词学领域的崇高地位,他作为原杭州大学及新浙江大学人文社会学科学术领导人在学科建设与发展、人才培养方面所作的历史性的贡献。感谢出席追思会的浙江大学校领导、来自海内外的专家学者、吴熊和教授的生前好友和学生弟子。我们一定会继承吴熊和教授的遗志,不辜负海内外同行的期望,努力在新的形势下把中文系办好,把包括中国古代文学在内的各个学科的建设做好。希望今天与会的海内外专家、校友一如既往地支持中文系的工作,大家共同努力,将中文系和古代文学学科建设的更好,以告慰吴熊和教授的在天之灵。

吴熊和教授挽诗挽联选

 

一、挽联

敬挽吴师熊和先生

门下弟子 共挽

寻流溯源,纵横通论,振天风一脉绝学,存真文人之本色,自此倚声失耆宿;

因材施教,温润悠游,仰江南百丈清泉,为士君子之仪型,从谁解惑哭先生。

 

敬挽吴师熊和先生

陶然

客居湖上,笔到苏黄,论百家长短,料瞿髯拍肩,仙山唱和添词客;

家住吴门,情同父子,思廿载追游,怀御跸授句,遗札披检感师恩。

 

敬挽吴熊和教授

王兆鹏

熊罴高踞词坛,百卷文章开锁钥;

和气长薰马帐,五洲弟子续风流。

 

敬挽吴师熊和先生

黄杰

春风大雅,是词学盟主;

金粟都空,为毗城净名。

 

敬挽恩师吴熊和先生

应守岩

诗书有骨,卧榻问经承化雨;

药石无功,素帏洒泪哭春风。

 

敬挽恩师吴熊和先生

李丹

热血育人,射斗文光,已留春信归桃李;

丹心务实,青松风骨,痛惜词林失典型。

 

敬挽吴熊和先生

孙敏强

文明以健,综赅唐宋,慧眼词心,学林著誉;

风穆而清,泽化芝兰,春华秋实,后世流芳。

 

敬挽吴熊和先生

曹辛华

心惊词坛耆宿化仙去、陡增巨石心头憾、遥捧清酒如何酹;

梦回吴县清波侍影存、犹响馨咳当日情、且把阴阳子细烹。

 

敬挽吴熊和教授

马大勇

词坛又弱宗师,遥奠心香,泪波应涨西湖水;

后学遽失典型,重繙遗著,清响犹在南屏钟。

 

敬挽吴熊和教授

王尚文

出入天风阁、月轮楼,词学诗功,声名远播海外;

耕耘道古桥、紫金港,树兰滋蕙,仪型永存心中。

 

悼吴熊和词翁

李保阳

故老凋零,恨无人可问遗事;

弦管凝噎,听马塍曾修箫谱。

 

吴熊和先生

王家安

嗣响步词宗,依旧东南刊正调;

初凉奈雪雨,难为笔墨冷余音。

 

敬挽吴熊和教授

华东师范大学中文系

领袖东南,学林凭公彰紫气;

纵横唐宋,词苑谁与正黄钟。

敬挽吴熊和教授

西北大学文学院

精心化育,桃李满门,杏坛同仁仰楷模懿范;

殚力文史,华章万卷,词林后学沐先生春风。

 

敬挽吴熊和教授

浙江省社会科学院

养育芝兰,栽培桃李,德泽广播传桑梓;

平亭唐宋,通论词坛,风雅执教化钱塘。

 

吴熊和先生挽联

绍兴文理学院人文学院

绍兴市陆游研究会

绍兴市越州诗社

一脉天风,六十年精究倚声,埋头尚识,词坛专博执牛耳,宏度尔雅,正当耕耘不辍,何事遽悲鹤化;

三千弟子,半世纪追随骥尾,游息藏修,学界驱驰铸栋梁,仪型垂范,却恨天意召贤,教人涕泣龙门。

 

二、挽诗

 

敬挽吴师熊和先生

胡可先

淡泊慰平生,声名自不朽。天风一脉传,词坛射雕手。

一帙论唐宋,堪与四家偶。文史铸词心,卓尔成南斗。

春风惊岁月,桃李满户牖。三载立雪地,十年犹趋走。

门墙恸哭后,更奠一杯酒。遗教今仍在,宠辱曾惊否。

 

恩师吴熊和教授挽词

钱志熙

笑谈珠玑满经筵,回首春风三十年。

今日江南感摇落,西湖秋树淡如烟。

 

琼林玉树出风尘,合是兰亭会上人。

还向芭蕉观世法,维摩示病十年身。

 

浙东学术浙西词,两派渊源会萃斯。

通论一编惊创举,洛阳纸贵忆当时。

 

敬挽吴师熊和先生

黄杰

玉露金飙特地寒,绛红绀碧意阑珊。

不思旧日葱茏事,大道原来是涅槃。

 

吴熊和教授

李丹

鹤唳天边秋水空,心流悲泪恨难穷。

五更梦破凭谁语?长忆音容词史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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惊悉恩师吴熊和先生逝世不胜悲痛感赋致悼

高志贤

忆昔杭城负笈时,从游已是十年迟。

释疑传道启愚钝,化雨春风仰绛帷。

毕业惠题苏子句,序文褒奖乐清诗。

惊闻噩耗肝肠断,遥寄诔辞悲我师。

吴师曾为我与施中旦共同主编的《乐清当代诗词精选二编》作序。

 

三、挽词

 

西吴曲·悼恩师吴熊和先生

沈家庄

当年立雪天姥,记温存尔汝传心愫。自西溪别后,云天常现虹语。雾气晴光,相对说词源音谱。最忆禹陵访贤踪,细辨石刻烟霞古。   武林寓所,铭几度从师,寻释宋人故步。学海路。幸蒙开启山林,拈花微笑,面壁终成不负。灵堂遥拜,倩万里雁西翔,燃一瓣心香,飞泪洒兰圃。

20121119于加拿大温哥华松枫庐

 

 

鹧鸪天·悼座师吴熊和先生

赵维江

羌管何方传咽鸣,东南惊见落文星。西湖自古弦吹雅,词苑从今河岳倾。    通音律,论辞情。 千年曲子发幽明。拜恩未立吴门雪,书迹徒留憾此生。

 

声声慢·用李易安原韵悼吴熊和先生

曹辛华

凄风气荠,冷雨欺蓠,噩耗袭心惹慽。化浪频摧城圮,借何平息!几回沐读杰作,屡恨仙、阆园招急。天路迷,鹤徘徊,梦里再逢可识?    词海诗山愁积。启智果,当年吴门曾摘。犹记初迎,十梓漫谈白黑。维格堂前影绿,至今余辩答点滴。荐酒薄,欲酹祭,公嘱不得。

辛华识吴老于姑苏。时余年逾两纪。几度先生赴苏大主持论文答辩,余曾迎送。得闻馨咳、教诲,何其幸哉。陡先生仙逝,且有遗嘱一切从简。郁闷无由释。且制联一、词一,以表怀念。

 

青玉案·重读熊和师三缄感怀

李丹

当年问字西湖路,绛帐里,花千树。耳畔弦歌莺燕语。韵涛相忆,新愁凄楚,芳叶风摇落。   传经解惑文明出,史笔淋漓见今古。别绪无端甘自苦。三封缄素,虚怀若谷,扑面皆飞絮。

 

 

吴熊和教授追思会

吴熊和教授追思会